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供稿/王长虹
一、取径
曷观于文人之吟诗乎,有下里巴人之歌,有白雪阳春之曲,清拔也,鄙俗也。乃如清渭浊泾,不可或混焉。今夫拳术之有软硬,实无异诗意之有雅俗也。
然则果何故以致之欤?曰:是亦取径之不同而已矣。彼自命为天才卓异之诗人,其入门也,不求清高而趋鄙俚,于是下劣诗魔,盘踞于肺腑之间,终其身焉,不可驱去。迄其下笔,则跃然于纸上,彼且自谓如斯杰句,寿世无疑,乡塾冬烘,从而欣赏,于是拟付手民,思灾梨枣,若夫以示于大方之家,法眼一瞩,则如温峤之燃犀照水,奇形异状,无不毕露。彼或知羞,幡然悔悟,求正法眼藏,一扫夙障,然后得知昔者不择正道,致入歧途,从此吟咏必重事揣摩,而昔之所谓佳章,乃不敢用其一字。
嗟乎,彼所谓硬劲功深之拳师,又何以异乎此哉。其挥拳也,每出一手,难即收回,彼即曰:吾拳可击倾泰山。每移一步,难于灵转,彼则曰:吾脚可踏翻世界。然其骨剥剥有声,颇足动听,其体踊跃作势,亦有可观,常人观之,赞叹不已,彼乃自满,矜为绝技;或有名家,从旁呲之,彼必恚怒,叱而与较,转瞬之间,身仆数步,始知己技,远不如人。彼或请业,获知正宗,则知昔日所习,不能用其一手,昔日所长,不能取其一势。何也?盖已误于取径,而前功不可尽弃也。譬诸将之闽,必取道于南,将之燕,必取道于北,既已北矣而又欲南,则必反自北,然后可远于南。
吾故曰:习拳之始,断乎不能昧于取径也。且夫拳术之练劲,自应遵乎正鹄,固无所谓软硬也。彼不得其法以练,遂自命曰硬,异于己者,则强名曰软,后世因之,乃成二派,今仍旧称,试举其利弊而比较之,庶乎知软劲之不可硬,而硬劲之逊于软矣。
盖吾技之所谓软者,以贵柔而不贵刚,贵灵转而不贵呆笨,呼吸以鼻而不以口,举止存神而不奋力。
何则?
柔则气流而不阻,血行而不滞。灵转则敌手将变,而吾手即变,敌手既变,而吾手已入,呼吸以鼻,则气息均匀,而冷气不能入肺以伤营卫,举止存神,则神气合一,而阴劲贯于指末以摧强敌。彼则不然,务刚以阻其气机,使血不畅流而致疾,务呆而失于生硬,以致敌手一变而不能即应,及其将应,则以居下风,其口开而不闭,且大声吆喝,迨至汗流气喘,口益哆然而张,于是冷风涌入,挟气以游于脏腑,其为害也,不可不喻。
且也,跃踊之时,尘埃四起,内感病菌,实不能免,故闭口而张鼻,则鼻有阻菌之毛,复有杀菌之液,开口而不闭,则病菌杂尘,长驱直入,体中薄于抵抗力者,遂有采薪之优焉。
至于彼之奋力而不存神,则劲阻于肩,而不透于指。譬诸秤然,肩犹秤本,肘犹秤中,而指犹秤末,劲则犹秤之有锤也。夫秤之称重物也,必推锤而至于末,今固系其锤于秤本,则称之可称千斤者,且不能称百两。故习拳而使力,是系锤于秤本矣。
嗟乎,彼习硬劲之流,咯血者有之,患咳者有之,察其病之所由,皆伤气之所致也。不急疗治,且致其死,洵可慨也。是以体弱之夫,望门却步,惧其体力不健之不能习,而不知彼之非法之不能习焉,顾习彼技,则可致病;习吾技且可疗者。何也?此无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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